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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 送你一朵花花 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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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外難得化了雪, 變成濕潤雨水,滋養田間土地與雜草,窗沿的霜也漸漸化開, 濃成淡淡水汽。

嬌嫩雜草點綴著地縫,但凡有土的地方, 依稀都能探得它的蹤影。

春天, 該是萬物覆蘇的季節。

藍沐秋笑笑, 將木柴燃燒後的灰燼鋪開攤平在地上,然後拿著木棍,在上面寫字。

時至今日, 她才常常感嘆生命的頑強,用得起紙張的人在用紙張,用不起紙張的人總有別的法子,反正總要活著。

木棍撥開灰燼,一筆一劃寫著字形,藍思初看得認真,但少年的心,總是容易倦怠的,過了一會兒, 他拄著小腦袋,就想睡覺了。

藍沐秋無奈地將他搖醒, 他便找理由道:“娘親,屋內光線不好,我們去外面好不好?”

當然他說的是謊話,藍沐秋心知肚明, 但還是點了點頭,沖他漏出溫和寵溺的一笑。

淡雅怡人的花香混合著泥土芬芳, 青石板鋪成的路坦坦蕩蕩,其中夾雜著泥土,踩在上面,軟軟的,就將藍思初的魂兒勾了去。

藍思初蹲下,小手一拔,就將其中的一朵兒小花拽下,遞給藍沐秋,笑道:“娘親,花兒!美,給你!”

在藍沐秋的日夜教導下,藍思初已經可以咬準字形了,他很聰明,學什麽都學得極快,讓藍沐秋高興得不得了。

可他越是乖巧伶俐,藍沐秋也愈發擔心,她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虛弱無力,那藍思初呢?

他也會像她一樣,還是會因年齡大了,抵抗力和體制強了,反而能挺過去?

不敢妄下結論,藍沐秋只得時常細細觀察。

不過依最近來看,他的身子愈發出落的好了,甚至沒了中毒的跡象。

接過嬌嫩欲滴的小紅花,藍沐秋微微一笑,隨口道:“想不到這種地方,竟然還有花兒生長啊。”

藍思初笑嘻嘻地道:“對啊!這花兒就像娘親一樣,那麽美!”

這無心的話倒讓藍沐秋微怔了下,其實人又何嘗不像著花朵呢?慢慢盛開,綻開花苞,然後盛開再最好的時節,又迅速枯萎,只空留被點綴過的春天。

她一直在想,最後的時節,該怎樣坦然面對這件事,又該怎樣讓年幼的藍思初理解這件事。

前半生走得太快,她不曾想過生命的意義,一下子真正褪去一切爭奪和奔波,她反而迷惘了。

教會孩子讀書識字,終究不能陪他長遠,唯有充盈他的精神,才能伴他一路,彌足珍貴。

思慮良久,她輕聲道:“初兒,這邊境風霜習習,寒風冷冽,徹夜酷寒蕭冷,淒淒涼涼,可縱使如此,還會有生命存在。在夾縫中,這朵花茁壯成長,不懼嚴寒,開了一春,讓我們看見它的勇氣,而勇氣本身就是意義。”

藍思初睜著無辜的水眸,搖搖頭,癡癡地道:“娘親,我不懂。”

藍沐秋將其抱起,讓他伏貼在她的左胸口靠近心臟處,沖他輕聲道:“初兒,仔細聽聽娘親的心跳聲。”

藍思初貼近,聽到砰砰作響的心跳聲,嚇了一跳,不免臉色一白。

藍沐秋反而貼緊了他,笑道:“不要害怕,人活著,心臟就是跳動的。初兒也有,它為你而跳,單為你一人而跳。人死了,心跳也就沒了。”

藍思初的眉宇帶了些少年的傷感,問道:“娘親,你也會死嗎?”

“會!”藍沐秋斂了下眉眼,又深感殘忍,便補了句:“無論何時,娘親都會陪你的。人死了,就化作繁星,你醒來,往天上看,就能看見了。”

藍思初才勉強鎮定下來,聽著那沈穩而有規律的跳動,將大拇指放進嘴裏吸著,才繼續聽了下去。

往常,藍沐秋總要制止他的,要告訴他手是臟的,不能總放進嘴裏,可這次她沒有。

孩子已然這般無辜,再說遺留的吮吸動作是沒有安全感的體現,她自認是瀕死之人,已然舍不得再強制讓他去改了。

而這一幕讓恰好回家拿東西的雲念初看見了,不免又皺起眉頭,想要呵斥他,但見妻主眼眸紅腫,滿眼心疼,他又是未發一言,反而走進了蹲下,仔細地聽她二人說了什麽。

藍沐秋沖藍思初輕聲道:“這是你的生命,單單屬於你的,你可以選擇好好地使用它,也可以選擇白白地糟蹋它。一切全由你自己決定,你必須對自己負責。”(1)

前世讀過那樣多的書,所有的事情她都漸漸忘懷,可到了將死之年,她偏偏又記起了從前小時候讀過的課文,那樣一篇小的短文。

眼眸一斂,她對一旁的雲念初輕聲笑道:“念初,我回首這一生,我認為我此世的人生是值得的。前世我放不下的感情,今世我真正感悟了;前世我沒有人愛,今世我有了;從前我不珍重我的生命,今世我改了。來過一趟,很值得。”

雲念初一怔,不由得紅了眼睛,責怪道:“我不喜歡你這樣說,你才二十四歲,正值大好年華,不該過早地思慮這些。”

藍沐秋搖搖頭,道:“念初,若是我的生命,可以讓你更加堅強,使你明白自己是那樣好的人,那麽縱使如蜉蝣般寄居天地僅幾日,仍不枉活了一場。念初,我希望你答應我,無論我怎樣,你都要好好活著。”

這話像是臨終遺言,雲念初只感到憚怕心驚,為她憂慮的要命,但隨後他心知他不能辜負藍沐秋的期待,於是輕聲道: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
撚起那朵花兒,她抱著藍思初,將花兒送給了雲念初,笑道:“念初,人在極度身體枯槁病弱時,常常會想,若是讓我重活一遭,我一定要怎樣改過自新,但其實平常活著,或許已是上天賜予我們的‘重活’一遭的機會了,但卻常常被世人所忘懷。”

聞著那幽幽馥郁香氣,雲念初笑道:“從前妻主還說我們太喜歡談論大道理,可明明是妻主更喜歡上價值。”

藍沐秋眉眼彎彎,像是皎皎月光般明亮透徹,說的話卻不大……

只聽她道:“怎麽,念初改名叫價值了嗎?”

雲念初:“?”

又教了一會兒字,她突然感到背上似有螞蟻啃咬。

她撓了撓背部,但怎麽撓也不得勁,於是幹脆將衣衫褪去背部漏出來,對雲念初道:“好像有螞蟻爬上去了,好癢啊,念初快幫我拍掉。”

面對這泛起紅斑卻空無一物的後背,雲念初楞了好久。

妻主自打那次徹夜長談後精神就好了許多,他也就不曾再看過妻主的身子了,總檢查妻主有沒有傷害自己,總顯得他不信她,反而會適得其反。

而平日她倆見不到,睡覺時念在只有一個炕,妻主就總是身著衣服而睡,他也就好久沒有看見妻主的胴.體了。

明明早已知道那一天會來的,可他仍是見不得她的身體成了這樣......

大面積混合著淤青和紅斑的斑駁痕跡浮腫在背部,虛幻的啃食感嚙噬著她的皮肉。

恐怕,中毒至深了。

那一天,終究會來的……他比任何人都無比清楚這一點。

但雲念初沒有說出實話,反而輕輕地撲了撲她的後背,笑道:“是啊,春天蟲子就是多。妻主又那麽白皙,自然蟲子會喜歡咯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(1)引用自《生命,生命》

(期待)藍思初:娘親,送你一朵小花

(溫柔)藍沐秋:初兒真乖

轉頭,她就將小花送給了雲念初。

(羞澀)雲念初:妻主真好~

藍思初: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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